編者按：本文係依據發行日期有效之法規撰寫而成，日後法規如有修正，恕不更新本文內容。
關於繼承人之應繼分與特留分（下）
◎王彩又律師
壹、案例
某一企業家為避免所擁有的龐大資產日後課徵高額遺產稅，以及想要事先按照自己的意思分配財產，故在生前即陸陸續續將部分財產移轉給某些子女，甚至贈與給孫子，並為保障陪伴伊多年的紅粉知己之生活，不僅生前即贈與房子，立遺囑分配遺產時，於遺囑中亦將部分遺產載明要留給該紅粉知己，該名企業家死亡後，其繼承人在處理遺產時，因企業家生前所為之贈與及所立遺囑之內容，令某些繼承人不滿意，致手足反目，爭訟不斷。實者此類遺產分配之糾紛，所牽涉的法律問題係『贈與之歸扣』、『特留分之扣減』等，本文謹就該等法律關係說明如下，以釋一般民眾之疑惑。
貳、解析
一、為維持繼承人間之公平起見，我國民法立法例採取歸扣主義，於民法第一千一百七十三條規定：「繼承人中有在繼承開始前，因結婚、分居或營業，已從被繼承人受有財產之贈與者，應將該贈與價額加入繼承開始時被繼承人所有之財產中，為應繼遺產。但被繼承人於贈與時有反對之意思表示者，不在此限。前項贈與價額，應於遺產分割時，由該繼承人之應繼分中扣除。贈與價額依贈與時之價值計算。」故共同繼承人中倘有人在繼承開始前（指被繼承人死亡以前），已由被繼承人受有財產之贈與者，可能會因上開規定，應繼分遭受歸扣。而之所以稱「可能」，因要主張歸扣依上開規定仍有一定條件之限制，分述如下：
（一）、歸扣之義務人限於繼承人：亦即自被繼承人受贈財產之人必須是繼承人，始須負歸扣責任。故倘被繼承人生前贈與財產給孫子，或無關之第三人，如本文案例被繼承人的紅粉知己，倘該孫子的父、母親尚在世，該孫子對祖父母之被繼承人依法並無繼承權，該受贈與之孫子自無受歸扣之問題，被繼承人的紅粉知己，非繼承人，更不待言。又已拋棄繼承之人，是否亦應受到歸扣？學者有不同見解，有認拋棄繼承人，既與繼承立於無關係之地位，自無須受歸扣（參學者戴炎輝、戴東雄合著中國繼承法第一四六頁）。有認拋棄繼承人縱受被繼承人特種贈與後拋棄繼承，因不拋棄之繼承人仍應有其特留分權，故如其特留分權一旦被侵害，應准不拋棄繼承人得向拋棄繼承人，行使特留分之扣減權，否則特留分之規定等於具文（參學者陳棋炎、黃宗樂、郭振恭等合著民法繼承新論第一七三頁）。
（二）、歸扣之標的，限於因結婚、分居或營業等原因而受贈之特種贈與：換言之，被繼承人生前對繼承人所為之贈與，必須係因繼承人結婚、分居或營業等三種原因而為之生前贈與，始屬上開規定應受歸扣之贈與，倘非上舉三種原因所為之贈與，即便受贈與人是繼承人，該贈與仍不受歸扣。又倘被繼承人生前為贈與時有反對的意思，亦即被繼承人有免除該贈與為歸扣標的之意思，基於尊重被繼承人之意思，該贈與亦不受歸扣。
（三）、歸扣的效力是將該贈與價額於遺產分割時，由該繼承人之應繼分中扣除：計算如何歸扣時，係將應歸扣之贈與價額加入被繼承人之應繼財產內，再依各繼承人之法定應繼分分配計算各繼承人之應繼分，且因民法第一千一百七十三條第二項規定「前項贈與價額於遺產分割時，由該繼承人之應繼分中扣除。」，故倘受贈與之繼承人所受贈與價額，與該繼承人之應繼分相等，或超過其應繼分時，該繼承人固不能由該繼承財產再受分配，解釋上，該超過部分之價額，應亦無須歸還。倘受贈與之繼承人所受贈與價額，未超過其應繼分時，該繼承人僅就扣除該贈與價額後之部分繼承，自不待言。
二、我國民法立法例承認遺囑自由，被繼承人得以遺囑自由處分遺產，但為保障繼承人依法本該享有之權利，故又特設特留分制度，准許繼承人之特留分權利侵害時，依法可行使扣減權，民法第一千二百二十五條明文規定：「應得特留分之人，如因被繼承人所為之遺贈，致其應得之數不足者，得按其不足之數由遺贈財產扣減之。受遺贈人有數人時，應按其所得遺贈價額比例扣減。」故被繼承人立遺囑處分其財產時，應保留繼承人之特留分，倘被繼承人將遺產中某些財產於遺囑中載明贈與第三人，若因此侵害到繼承人之特留分時，依上開規定繼承人得行使扣減權。分述如下：
（一）、各繼承人之特留分若干，應先算定各繼承人之應繼分，再乘以民法第一千二百二十三條所規定之特留分比例。直系血親卑親屬、父母、配偶之特留分，為其應繼分的二分之一，兄弟姊妹及祖父母之特留分為其應繼分的三分之一。以上所稱之各繼承人之特留分比例，係指其是合法之繼承人時，始得主張，倘無繼承權，自亦無特留分應予保障之問題。
（二）、得行使扣減權的限於遺贈，倘是被繼承人之生前處分如生前贈與，因所有權自由原則，除符合前述『贈與之歸扣』之要件，可以主張歸扣外，原則上是不得對之行使扣減權。如本文案例，該企業家生前對紅粉知己及孫子的贈與，屬生前贈與，不得為民法第一千一百七十三條規定之歸扣。但遺囑中所為將部分遺產遺贈予紅粉知己，經計算後倘侵害繼承人之特留分，特留分被侵害之繼承人得對該遺贈行使扣減權。惟有疑問的是，倘是被繼承人生前對繼承人為特種贈與，倘該特種贈與價額過鉅，如按前述民法第一千一百七十三條之規定歸扣後，受特種贈與之繼承人所受贈與價額，超過其應繼分時，該繼承人就該超過部分之價額，亦無須歸還（參前述），是否公平？故有學者提出質疑，認為在法定繼承時，如有特種贈與，尤其贈與額過鉅時，理應考慮其他共同繼承人亦應有特留分，始能有最低限度之保障。特留分制度，於上述法定繼承而有特種贈與尤其數額過鉅時，不受特種贈與之其他共同繼承人，應有特留分權，無此場合得類推適用民法第一千二百二十五條特留分扣減之規定。（參學者陳棋炎、黃宗樂、郭振恭等合著民法繼承新論第一八五、一八六頁）。
參、結論
依我國民法之規定，本文案例該名企業家生前對於紅粉知已所為之贈與，因該紅粉知己並非繼承人，無民法第一千一百七十三條歸扣之適用，對於孫子之生前贈與，倘該孫子亦非繼承人，亦無民法第一千一百七十三條歸扣之適用，且此二種生前贈與並非遺贈，亦無民法第一千二百二十五條特留分扣減之問題。而企業家之子女雖是繼承人身分，所受之生前贈與，限於因結婚、分居或營業等原因而受贈，始負歸扣之責任。至於對繼承人生前特種贈與倘侵害到其他共同繼承人之特留分，則有學者主張得類推適用民法第一千二百二十五條特留分扣減之規定。又企業家遺囑中將部分財產留給紅粉知己之遺贈行為，倘侵害到繼承人之特留分，特留分被侵害之繼承人得對該遺贈行使扣減權。